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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劍出山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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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劍出山河

(“怎麽?劍意動了?”)

店家嚎叫著被人拖走, 其餘的看客也一並做鳥獸狀紛亂散去,都擔心自己慢了一步,會被傾風的刀光捎帶著砍到脖子上。

這幫人能混到今時這地位, 多少得有點審時度勢的本事。刑妖司近日的風頭不對,是要夾緊尾巴跑得遠些。

前廳總算冷清下來,一眾弟子齊齊舒了口氣,卻是第一次覺得能聽見鶯啼蟲鳴的聲音是如此寶貴,半年內再不想湊三人以上的熱鬧了。

待外人散盡,守門的弟子立即上前將大門鎖上。又將楊晚吟一家請去了後院。後宅現下騰出不少空房來, 雖沒來得及整理,但讓他們小坐著休息不成問題。

傾風還在琢磨那店家的主張,不敢置信道:“他居然向我要錢。而且還是五百兩!”

柳隨月用力點頭。

傾風不屑道:“當初紀懷故還願意貼我五百兩,我都沒放過他!”

柳望松:“……”你們一幫人到底在界南幹了點什麽?

柳隨月那腦袋跟沒裝好似地不停點動,一下太用力閃了脖子,“哎呀”叫著趕緊擡手按住,轉了轉覺得沒什麽問題,嘴上閑不住地道:“就是!我師父說,不是血海深的仇都不要將人逼到絕路。你窮成這樣, 他們找你要錢,不是要你的命嗎?”

傾風:“……”這話聽著, 怎麽都不像是誇人。可她確實是窮,也只能發出貧窮的聲音。

柳望松手心轉著長笛, 一下指著柳隨月的腳, 一下又指著傾風, 隨即扯了下嘴角, 露出個鄙夷的表情。

傾風實在是讀不懂他的啞謎, 恨不能替他多生一張嘴。倒是柳隨月確實跟他兄妹連心。

“他說我是你的狗腿子!”柳隨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, 抱住傾風的手興奮道,“我師父說得對,我就該跟著你!往後出門哪裏還有人能欺負我!”

傾風想了想,說:“確實,我也覺得我這潑皮的功夫又精進了。”

張虛游早在聽傾風開口說第一句話時,便強行拉著謝絕塵走了。

這可真是,一夥兒七八人,沒兩個心腸好的。柳隨月那麽清澈的愚蠢都開始往歪了長去,留根獨苗不容易。

謝絕塵的長袖被拽住抽不回來,一步三回頭地看,有點不舍。無奈學海無涯的舟被張虛游生生拖著,不給他朝奸猾的方向駛。

傍晚時分,京城收到張虛游的書信,派來幾位前輩接手後續的事宜。並特意帶來掌刑師叔的口信,讓他們早日回京。

車馬都備好了,要帶著霍拾香跟楊晚吟走都行。剩下的瑣事全部交由他們處理。

眾人總算得了空閑能喘口氣,剛躺下準備好好睡一覺,殘更未盡,曉星尚沈,便被幾位前輩喊了起來,寸步不離地跟著,催促著趕緊回京城去。

竟是連一刻都不讓他們多留,將掌刑師叔的囑托貫徹到底。

這嚴陣以待的架勢,讓傾風心感不妙。回京後怕不是得有頓逃不掉的板子?

她前後詳細覆盤了幾遍,都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。城南那批房子又不是她打壞的,怨不到她頭上。桂音閣裏打砸的東西道理也在她,用不著刑妖司賠。

她有什麽好怕的?

傾風私下默默掐算了一遍刑妖司此次的損失,得出數字,又覺得師長們遷怒也算入情入理。不過三四天的功夫,被他們鑿破了個小金庫。

……可也確實不能怪她啊!憑什麽三五人全圍著她轉?

——臉上端著平易和善的假笑,垂著手不停小幅往外揮,嘴裏還跟念咒一樣不停地嘀咕:“路上小心啊。陳師侄慢走。”

全然一派送瘟神的模樣。

倒是禮貌又溫和,搞得傾風還不好發火,只能暗暗腹誹。

幾人被依次趕到車上。因林別敘傷勢未愈,不好顛簸,特意租到輛馬車。只不過袁明跟霍拾香也還需要躺著,車廂內人多坐不下,季酌泉幾人還是乘後面的牛車。

馬車的桌案上有個燃著篆香的小金爐,傾風進去轉了圈,將它順了出來。

清幽的香味驅散了老舊木板上的潮濕腐臭。幾人半躺半坐,帶著倦意跟被吵醒的惱火闔目養神。直到天邊第一縷金光照下,春風帶著吐露的花香,將最後那點困乏拂去,紛紛偏過頭,看向路邊的青翠山色。

今日天氣倒是清朗和暖,僅飄蕩著幾朵纖薄的雲,日頭也因此出得要早,沒多一會兒,已是一片大亮。

這澄和的天空一路伸延到了上京。

只不過與車馬上的談笑風生不同,刑妖司大早便是陰雲密布。或者說,自打前兩日收到張虛游的信件起,這天就再沒晴過。

掌刑師叔帶著一幫同僚,剛吃過早飯便上了峰頂的劍閣,旁觀陳冀給一眾弟子講課,翹首以盼地等待傾風歸來,要同她講講這生在凡俗的規則跟無奈。

哪能這樣敗家啊?謝絕塵用金子寫字也不及她揮霍啊!

陳冀拿著木劍,給底下一群青蔥學子示範陳氏的幾式變招,舞了沒兩下,身後那幫無聊慌的老男人忍不住開始碎嘴:“陳冀,你這腰不行了罷?這劍怎麽使的軟綿無力的?”

陳冀回頭白了他們一眼,想裝作視而不見,無奈這幫人不識時務,嘴裏叭叭個不平,還掀他老底:“陳冀,當初你這招怎麽也練不好,先生說你是少了點兇殺之意,著人追著抽了你幾天,才叫你領悟過來。你現下光這麽口頭教他們,如何能教得好?”

下方弟子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臉色漲紅。

陳冀忍無可忍,怒聲罵道:“滾!不知自己討人嫌?”

掌刑師叔說:“等捉到你徒弟,我們就走。”

陳冀暴跳如雷,拿劍指著他說:“煩死了!怎麽就一定是我徒弟了?去的人那麽多,根本沒幾個聽話的,裏頭除了袁明那小子,就數傾風最摳門,你們怎麽不去找別人!”

張虛游寄來的信件上未將事情經過寫得太過詳明,也是因他落筆時尚不知曉其中隱情,只挑了最容易挨打的幾件事,一並放上來,求死個痛快。

眾人看見上面一連串的追討債務,知是傾風幾人將儒丹城的一片宅院給打塌了,且刑妖司裏有不少弟子被波及受了內傷,修繕看病都需銀錢,請京城這邊速速支援。

只要有傾風的名字在,那後頭跟著什麽人什麽經過都不重要了。

全篇信函圈出三個詞就能概括:傾風,一千六百兩,賠錢。

陳冀也不大信那逆徒無辜,可眼下是為自己的面子,說得振振有詞:“傾風平日連半個子兒都不舍得花!”

掌刑師叔冷淡地說:“我半個字都不相信!”

邊上同門插話道:“陳師兄,不要太縱容你的弟子。你年輕時也是在磨礪中敲打起來的,怎麽到了自己徒弟身上,只知一味開脫?”

“我們也不是要拿傾風如何,不過是得讓她明白,這世上銀錢不好掙。諸人皆是不易,她可以視金錢如糞土,卻不能凡事只講隨心所欲。”

“師侄聰慧,一點就通。該說還是得說。”掌刑師叔比出手勢,“不過三天,那可是一千六百兩啊!”

幾人數落著,不忘提醒其餘弟子:“此風氣切不可學。不然刑妖司要賠得連個屋殼都不剩下。”

陳冀心說這幫腦子餵驢的,之前他說傾風不好,他們爭搶著罵他沒心沒肺,這下知道傾風的厲害了,又說他禦下寬縱。

真是什麽話都叫他們給講了,怎麽不修個專門的神通出來,去妖境直接把妖王給氣死?

他打好一腔腹稿準備要罵,半篇留著給傾風,半篇噴死這幫缺心眼兒的,剛要開口,邊上弟子大聲的呼喊打斷了節奏。

“來了來了!傾風回來了!”

眾人一齊走到石欄邊,朝著山下望去。

遠遠已可以看見幾道渺小人影在順著蜿蜒長階往上走,中途數人分散開,各自往不同山峰去。

柳隨月兄妹是回自己住所。林別敘要先去找白澤稟報此次事情經過。季酌泉與張虛游幫著安置霍拾香等人的去處。

傾風是主犯,第一件事該是來找陳冀告罪。看著方向,果然是徑直朝著劍閣過來。

一眾師叔們許久沒有這麽心潮澎湃了,想到能當著陳冀的面教訓他的徒弟,有種祖墳在為他們冒青煙的錯覺。

望眼欲穿地盯著山道,只覺得傾風這人腿短,怎麽那麽一段路能有那麽長的時間。

陳冀從一旁的竹簍裏摸出把新劍,用腰間的刻刀細細打磨劍刃,冷笑著瞥那幾人一眼,陰惻惻的神情看得下方弟子們全身發冷。

……不過是上個課,總不能出人命吧?

轉念又一想,如果這人命是出在傾風身上,那……

眼瞅著傾風越來越近,現場氛圍也越發詭異,空氣裏仿佛湧動著來自冰火兩重天的暗流。

全神貫註間,邊上用陣法禁錮著的古劍忽然震動了兩下,連帶著纏繞的鐵鏈發出摩擦的噪音。

這柄劍用以封存山河劍的幾縷劍意,除卻白澤能施法引動外,平日從來跟死的一樣,百多年沒出過狀況。在滿座寂然中冷不丁發出聲響,將好些人嚇了一跳。

陳冀轉過頭,還以為是自己幻聽。

邊上的師叔們也詫異回身看了眼。

那古劍安安分分地待著,沒了動靜,仿佛方才一切不過只是錯覺。

弟子們倒看得真切,可因太過震撼,只瞪大了眼沒有出聲,唯恐幹擾到陳冀判斷。

“什麽玩意兒?”陳冀心裏不痛快,沒好氣地嘀咕道,“這劍意也發了抽了?”

眾人神色凝重,青白變化,提心吊膽地等了片刻,不見再有反應,緩緩移開視線。

只一剎那,古劍再次震顫,且變得更為強烈。表面盈盈發出一道白光來,覆蓋了暗紅色的銹痕。連帶著遠處山頂的銅鐘都被餘波鳴動。

渾厚的鐘聲在不該響起的時刻,帶著無形的浪潮,頃刻傳遍整座刑妖司。

鐘聲震蕩,山間林木的枝葉都在烈風中搖晃起來。

“怎麽回事!”

弟子們驚詫起身,嘩然一片,慌亂退到邊緣位置。

只陳冀大步上前,用手中木劍對著劍臺戳了兩下,疑惑道:“怎麽?劍意動了?”

掌刑師叔正偏頭眺望白澤所在的大殿,轉眼見到陳冀這大不敬的舉動,頓足失聲道:“你給我回來!陳冀你別動它!”

陳冀不以為意,心說這又不是什麽紙糊的東西,戳兩下就碎了。瞧他們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,還不如他那逆徒。

“師父——!”剛被他念叨,傾風清脆的喊聲便從長階下傳來,帶著一無所知的欣喜,叫道,“我回來啦!”

她加快步伐,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上趕。正靠近了,古劍中一道白光終於掙脫出鞘,在空中橫轉兩圈,確認了方向,直直沖著階下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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